汪新华与欧名杰二人自幼喜欢画山水，后为生计，且下海做起了生意。就在生意上做得风生水起时，二人忽然又重新捡起画笔，皆因放不下那份对艺术执着的爱。

　　上世纪九十年代，他们在湘南崇山峻岭和田园乡间采风写生，画了大量作品，在美术界声誉雀隆。我因喜好画速写，却水平一直在徘徊之间。有心与他们结伴外出画画，趁机偷学点速写秘诀独门绝活之类来提高自己。明明知道我心怀不轨，但望在我一副老实憨厚的相上还是答应了。

　　最初，他俩口风很紧，好长一段时间都不在我面前露什么秘诀，不过，凭我敏锐的观察力，我还是发现一些他俩作画的特点来：汪新华画速写是一边走一边画，且能把散散点点的素材组合成一幅作品，每次外出写生，除了通常的速写本以外，他还会带上几本册页，景点集中的地方，一天就可以画完一本，景点分散的地方，一般二三天也能完成一本，回来后整理成长卷，又快又好，作品充满生活气息;欧名杰又是另外一种特点：外出画速写时他喜欢一个人钻山旮旯，他说好风景都在山旮旯里。选景的时候，他从不轻易动笔，而是左看右看，上看下看，角度选好以后，他会慢慢画，边画边想，画到得意之处，他会唱电影《刘三姐》里的插曲。结果呢，歌喉练出来了，成了“情哥王子”，画呢，也充满诗情乐韵，幅幅都是精品，回来后画成六尺、八尺、丈二匹，基本上不要打稿子，从速写本上放大就是，同行们都惊叹他的驾驭能力，纷纷问他有些什么秘诀之类，名杰笑而不答，只是唱《刘三姐》给大家听。与他俩相比，我总结自己的特点是又多又滥，画画不带脑子，看见什么扯笔就画，多的时候一天可以画二十多幅稿子，回来后东拼西凑，几幅拼成一幅，也能画成几幅山水画，勉强能跟上形势。我把我的发现讲给他们听，想引起他们的兴趣和议论，或许在议论中能听得到一些独门秘诀。但是我又错了，他们不议论，汪新华只是总结说他是属于挑货郎担做生意的行脚商，边走边卖;名杰是做品牌生意，开专卖店的老板，有精品意识;我呢，象街头转角那儿摆地摊搞批发卖便宜货的，货物眼花缭乱。真不愧是做生意出身的，画画的都成了做买卖的了。

　　不过此后他们也不提防我了。有一天吃晚饭趁着酒兴，汪新华终于讲出了他的独门绝活。他说自己是生意人画画，做生意最讲究的是“头班称”一是要开好。就是说每天生意开张的第一笔买卖一定要做成做好，如果“头班称”没开好，出了意外，那么这一天的生意就会做砸了。画画呢，也跟做小生意一样，一天的第一张画一定要寻一个好景点，如果景点没选好，随便动手就画，那么不但这张作品不会成功，就是这一天的速写都画得不顺手。嘿，你别说，他这番理论虽有点另类，但我觉得他起点高远、论点精辟，我画了这么久的画，却从来没有这么想，怪不得画得一直不顺利，原来忽视了“头班称”问题。孔子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，这话说得太对了!这不，高手就在身边，何必天涯觅芳草呀!

　　第二天，吃罢早饭，我打定主意跟着汪新华，一心想把他开好“头班称”的方法学到手。我一边叨念着“开好头班称”，一边山上山下、村头田埂到处跟着他转悠。说也奇怪，平常觉得还不错的风景，今天总觉得不满意，不能作“头班称”来开。转来转去，一天就这样转过去了，还没有寻到一处满意的风景，眼看天色将晚，只好将就画了一张。唉，还是没有开好“头班称”。而汪新华呢，虽然也是这边转转，那边看看，还不时地在册页上划拉几下，却显得十分自信，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。

　　晚饭过后，大家开始整理自己的速写。我拿过汪新华的速写本一看，好家伙，一本册页差不多画完了。原来他是村边捡一组房屋，林边捡一丛杂树，山下捡几块坡地，山上捡几丘梯田，每一页相衔接的地方就画大石头，草堆子、小木桥和行走的山民、牛羊等。框拢框拢，就成了一幅长卷册页。他厉害的地方就在于，在转悠的同时，已经打开了腹稿，“头班称”在胸腹中、在我混然不觉中已经开了。我正懊恼自己怎么没早发现，欧名杰悄悄在我耳边说：“你上当了，他就是眼红你一天画得多，产量高，成本低，才要你去开‘头班称’的”。原来我们拿每天开销花的钱除以每天速写的数量，就知道每幅作品的成本了，画得多成本当然就低啦。望着今天这幅“急就章”式的速写，我不禁喃喃道：“今天成本高得太离谱了。”

　　刘岳琥

　　2012年3月